我外公算是高壽了。身分證上登記的生年是民國元年,走的那年是民國九十四年。其實他說當時為了符合學校的入學限制,刻意將民國前一年的出生年改為民國元年。算算是活了九十五年。由於曾在官校教書,幾年下來也有不少的學生,這些當年的學生們每年都要到台北來給他祝壽。一群爺爺輩的老先生聚在一起,給一位對我我來說也是爺爺輩的祝壽,頓時讓我像個小娃娃般的稚嫩。壽宴一年比一年盛大,幾年下來,老爺爺們來的人數也漸漸減少了。凋零了。
外公九十大壽那年,收到了一個花花綠綠的「壽」字,足足有近一公尺長寬,回去掛在住了三十年的吳興街老房子牆上,顯得格外突兀。它就這麼掛著,因為在贈送的那一剎那過後,就只剩下了物質本身的價值了。玻璃、紙片、膠水和木片的組合。待到外公去年過世後,大家清掃那房子準備出售,這個富麗堂皇的「壽」字,就這麼掛著,大家好像不約而同的刻意忽視它的存在似的,從頭到尾沒有人提出來這個掛在牆上的「壽」字該如何處理。它是那麼的新穎,那麼的艷麗,黑色木框上還散發著深色原木的色澤。但是它的存在卻失去了一絲一毫的價值,它甚至比不上一把用了十年的破椅子和那個三十年的舊盤子。它還在那裡根本就是在嘲笑一個走了的人。還「壽」咧,人都走啦。於是,大家般光了堪用的破爛家具,獨留那最艷麗的「壽」在牆上。人去樓空。
我一向不大愛過啥生日,我總是對人說這是一個「母難日」。母親辛苦的在某一年的今天把我們生了下來,今天不是讓後生晚輩慶生找樂子的,是後生晚輩該抓起電話或走到母親的面前說一聲「媽媽,謝謝妳。」才對。當然,小朋友例外。小朋友的生日會的真正意義不在吃吃喝喝,是主辦的媽媽對自己的努力的肯定,是參與的人藉由小朋友的歡樂表情對那位母親的敬意。沒有母親,小朋友能在今天活蹦亂跳的慶生嗎?
至於那些凹人的傢伙們,說什麼「你今天生日喲,所以你要買飲料跟香雞排請大家客。」這分明就是在打劫。我今天長了一歲與你何干?如果你們覺得我這個人值得,應該是你們主動發起呀,而不是趁這個藉口來要糖果。
影集「Band of Brothers」裡面有一段精采的對話。已經升上少校的溫特斯坐在吉普車上,看見了昔日在訓練基地時的長官,也是人人恨之入骨的索柏上尉經過他面前,卻視若無睹,溫特斯少校毫不留情的叫所柏上尉到他面前來,跟他說:「Captain Sobel. You salute the rank, not the person.」是呀,要慶生,不是喲夥一票子人來摸摸頭發糖果,是要想想自己對那些人來說,是什麼樣的意義的存在?如果你夠重要,自然除了你媽和你自己外,有人會記起這日子地。這個rank代表的是一種成就和重要性,要致敬和紀念的不是那每年重複到來的時間,而是一年比一年重要的關係,緊密的友誼,以及陪伴一路走來的點滴。
溫特斯出了多年來的一口怨氣,索伯敬禮敬的心不甘情不願的。但我可不要這種的致敬,尤其在什麼生日的這種時間,我寧可好好想想自己這一年來又幹了哪些壞事,又交哪些朋友,家人如何,是不是過得比去年好?還有,別忘了打通電話說聲謝謝老媽和謝謝在這一年間身邊重要的人。當然,做朋友的也要適度表示一下,對他說聲:「有你,真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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